结局与出路

一、美国：痛并快乐着

1. 美国的好处之一：增加财政收入

特朗普有钱了可以补贴，可以修墙。从2000亿美元产品上征收500亿美元的关税，然后用来补贴国内，似乎把钱从左口袋放进有口袋，美国人没有损失，中国出口企业却备受打击，何乐而不为？

评价：征收关税是以国内厂商和消费者的福利损失为代价的，先不用说征收关税本身会消耗多少资源，即便100%转移支付，征收的关税远不能弥补本国厂商和消费者的损失。特别是消费者，直接经济损失之外（价格上涨），更有大面积的消费者剩余损失。对社会层面，关税变化必然在美国内部引起利益关系再调整，增加社会的不稳定因素。打个比方，假设美国全面禁止苹果手机进口，然后每人发补贴买小米，消费者会觉得无所谓吗？在经济学领域，钱从一群人流向另一群人，从一个产业流向另一个产业，绝对不是地数字的加加减减，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调整。所有利益调整都可能引发社会矛盾，这是不能不思考的问题。

2. 美国的好处之二：改善贸易条件

加税会逼迫出口商压低以维持市场份额，进而导致全世界同类商品降价，美国从天而降一份经济福利。

评价：通过加税改善贸易条件的情况仅限于在全球市场占有重要份额的产品贸易（例如中国采购的大豆，即所谓的大国经济假设），对于小国经济或者占全球份额很小的商品贸易，贸易条件改善的效果恐怕非常有限。中国对美出口的商品大部分都是这种对全球市场价格影响不大的“小国”商品。这也是为什么全球范围内小经济体普遍欢迎自由贸易，大国总是想法多多。

3. 美国好处之三：扩大国内生产

2000亿美元的市场份额，甚至还有将来的5300亿美元，是大到不能忽视的数字。征税以后，美国企业要么自己生产，要么从其他国家进口。哪怕有一部分贸易转化为本地生产也会产生很多效益。特朗普认为是很开心的结果。

评价：国际贸易通常是基于比较优势进行的，美国进口中国产品，是因为中国产品有竞争力。也就是说，美国进口的是世界上最优质的资源。如果转为国内生产或者从其他国家进口，相当于选择了次优资源、低效率资源，长期对美国并没有什么好处。中国成为世界工厂，美国传统制造业总体走弱，这是包括中美两国在内全球经济发展的结果。中国制造业发展到今天，产业配套和经验积累发挥了重要作用，建一个工厂容易，建配套产业，寻找管理经验和熟练技术工人就没那么容易。美国加税会让一部分产业从中国转移出去，美国会受益，但也许没有预想得那么多。

美国发动中美贸易战，冷暖自知，否则也无需谈11轮。

二、中国：一时的艰难

1. 美国加税，无论美国自身是赚是亏，我们都是实实在在的吃亏了。出口拉动是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经济成长最重要的动力之一（本不想说之一）。2000亿美元的靴子已经落地了，另一只3200亿美元的靴子还在天上飘着。短期内会出现美国对华需求下降，长期会导致中国企业永远失去美国市场。由此对中国经济和社会心理的冲击都无法忽视。这方面大家都懂，就不说太多以免给听者添堵。

2.  反制措施。反制措施是必要的，否则对方会更加为所欲为。美国经济体量巨大，贸易格局合理，中国倾其所有也不能在整体上让美国面临太大损失，但反制措施一定会有效果，因此即便微不足道的反制也足以影响美国国内的利益群体。反制措施要注意两个问题。一是有限度反制并留有余地。反制的目的在于表示美国的加税不合理，毕竟进口关税主要由国内厂商和消费者承担，而且有些资源是国内迫切需要的。本来出口已经受影响，如果再狠加进口关税，经济可能面临双重打击。二是要符合国际惯例。美国是我们的贸易对手，但其他国家不是。在美国施压的大背景下，中国更要和其他国家搞好经贸关系。有人建议本币贬值、限制稀土出口。这真是十足的馊主意。贬值会引发国内通胀，并遭到所有国家反对，限制稀土等关键资源性产品出口违背WTO基本规则。如果美国起诉到WTO，可能引起全世界的经济制裁，会被搞得灰头土脸，严重性远远超过加税。

 3. 关于贸易保护思想

有贸易就有贸易保护和贸易自由的争论。历史上多次发生双边和多边的贸易保护行为，今天的中美贸易战相比只能算小儿科。1929-1933年经济危机时期平均关税在30-50%之间，一些领域超过100%。经济危机演化为二战，贸易保护实在是罪魁祸首之一。因为这次教训，战后才会有一整套组合拳建立自由贸易秩序，包括规范世界贸易秩序的前身GATT（1946年）、规范金融秩序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1945年）等。美国发动贸易战，最直接的动力就是中美之间存在的巨额贸易差额。中国从美国进口不到2000亿美元，对美国出口5300亿美元，3000多亿美元的贸易逆差，这么多差异并不完全是两国比较经济实力的真实反映，而是市场保护程度不同。用贸易保护来解决贸易保护，也是一种无奈。

4、遵守国际规则与实施改革

从1648年欧洲的威斯伐利亚合约以来，规则与承诺就是主权国家之间关系的基本约束，也是当下全球治理秩序的核心原则。国家加入国际组织、签订国际条约，是为了获得利益最大化，要让渡部分权利，不必联想到丧权辱国。美日、美欧之间贸易争端并不少，甚至和中国有相似的利益诉求，但一涉及一致行动，会发现他们并没有选择我们。这就是国际规则的力量。中国要在国际上有影响力，要学会遵守、熟悉、运用国际规则才行。

贸易保护绑架了国家的整体利益，改革是中国解决问题的根本措施，至少在贸易领域需要全方位的改革。贸易战以来国内有人提出“零关税、零壁垒、零补贴的”三零思路，值得重视、值得思考。改革的话题太大，已超出本人的见识，不妄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