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1)

第一集

《潜伏》这部剧成为近十几年来国产谍战剧巅峰是有原因的。

一是情节紧凑,堪比美剧。凡是读者能看懂的地方,作者不会多交代一句,很多故事戛然而止,收尾干净利落。 前面的某个细节慢慢带出后面的主线,环环相扣,前后连贯,毫无拖沓。

二是细节做得很足。故事设定在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背景下,历史细节非常丰富,即便随口说个细节也经得住推敲,很多人物不难找到历史原型,给作品带来强烈的真实感。这种真实感来自于作者(龙一、姜伟)对读者的尊重,也来自于他们深厚的知识储备。

三是人物刻画得更加真实、丰满,没有绝对化,没有脸谱化,例如吴站长、李涯、谢若林、左蓝等,在当下不难发现相似的身影。有人把《潜伏》看作谍战剧,有人看成职场剧,其实并非偶然。

四是演员功力深厚,给剧作增添了色彩。主角不说,配角也是十分抢眼。吴站长的金句至今在网上流传,穆连成老道狡猾,戴笠气场爆棚,李海丰狡诈敏感,李涯信念坚定,谢若林精于钻营,马队长自以为是,陆处长狡猾世故,晚秋貌似单纯实则复杂,站长太太的形象拿捏得恰到好处,演员们把角色刻画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 其他角色,如吕宗方、克公同志、秋掌柜、罗老板、帖老板、周会计、毛主任、马太太、洪秘书、盛乡、龙二、王占金、许宝凤等,哪怕只有几分钟的戏,也都令人印象深刻。

《潜伏》是故事片不是纪录片,不可能也没必要完全按照历史的真实去描写,否则索然无味。然而,正因为从剧本到演员的深刻和敬业,向我们展示了不乏历史知识和生活哲理的艺术真实。很多时候艺术真实要比历史真实更吸引人,就好像国人爱《三国演义》胜过《三国志》。

注释主要有三方面内容:

一是与作品有关的历史细节,交代这些细节的背景,增加一点趣味性。二是剧中人物方式的理解,从他人身上学到经验教训,加深一点人生历练。三是演员对角色处理做一点班门弄斧的分析,致敬他们的专业精神。由于本人水平有限,对于一些细节的理解难免存在想当然和牵强附会的地方,权做一家之言,不必较真。

1-1.空镜山城重庆(日外)

字幕:重庆19453

《潜伏》剧从19453月开始,此时美国取得了硫磺岛战役胜利,开始直接进攻日本本土,日本加速溃败,投降只是时间问题。在西欧战场,英美联军和苏联军队已经打到德国边境,距离纳粹德国倒台只差临门一脚。这为后面的情节提供了真实的历史背景。李海丰这时候叛逃,显然不够明智。日本加速溃败,超出所有人意外,国民政府来不及将大后方军队调动到东部沿海,应急之下,竟然与伪军和汉奸合作,接收东部大城市的管理权,这也是稍后剧集中丁默邨、万里浪等人走上前台的背景。关于这段历史乔家才(就是剧中军统北平站的乔站长)在《浩然集》中有确切的记载。 

1-2.阁楼(日内)

余则成的手在调试监听设备的音量旋钮,耳机中出现了林怀复说话的声音。

林怀复(OS):……据我所知,参加旧金山会议的代表,蒋介石早就内定了,有宋子文、顾维钧、王宠惠、胡适等8个人。多无赖的决定呀,怎么能没共产党的代表呢?别说这是国际事务了,就在袍哥帮会里做这种过河拆桥的事,也会有人骂娘的,不仗义嘛。

余则成一边听一边记。

窃听设备的连线,从设备后面顺着墙壁往上,然后进入顶层缝隙,在缝隙里延伸。

1-3.林怀复家(日内)

连线经过缝隙,进入林家的吊灯,这是窃听器安装的地方。

六七个中年激进人士在听。

林怀复:周恩来跟赫尔利说过代表团必须要有中共的人,而且很具地体提出了周恩来、董必武、秦邦宪三人参加,他们置之不理。周恩来给王世杰的信里措辞很强烈,说中共坚决反对此项分裂之举措。

人物甲开玩笑:周恩来给王世杰写信的内容你都知道呀,小心《中央日报》又要说你造谣了。

林怀复:造谣的是他们,我的话都是有根据的,政府上层我也有关系。我林怀复打探消息的能力不比那些军统特务差。

旧金山会议:1945年4月25日在旧金山举行的联合国宪章会议,也就是联合国成立大会。参会资格代表了政权合法性,蒋介石有排除共产党的用意,共产党据理力争。国共“联合政府”之政治争议的延伸,反映了国共两个政治力量不同诉求。最终中国政府派出以外交部长宋子文为首席代表的10人代表团,其中有解放区代表董必武。故事由此展开……

袍哥:袍哥会的简称,旧社会和青帮、洪门并列的黑社会组织,在西南地区势力很大,对重庆文化影响很深,成为黑社会的代名词。

赫尔利:在中国代表团问题的解决过程中,罗斯福政府特别是总统本人发挥了不可替代的决定性作用,从而折射出抗战末期美国政府对华政策出现的新变化。赫尔利时任驻华大使,他的立场实际上美国总统罗斯福的立场。

王世杰:1945年任国民政府宣传部长,7月任外交部长,周恩来给他写信是正常的。抗战后期,主管外交的本来是宋子文,宋曾作为首席谈判代表与斯大林谈判了中苏友好互助条约,在这个条约里,国民政府接受了外蒙独立,换来苏联在日军投降时支持国民党。宋子文担心背负骂名,力推王世杰担任外交部长。蒋介石在日记中大骂宋子文重身轻国。王世杰并非不清楚签中苏友好条约的后果,搞不好会留下千古骂名,但他还是担负了这个责任。从这点看,他是有担当的外交官。

《中央日报》:国民党的中文机关报,为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在大陆时期之代表性的官方媒体。1949年以后迁台,《中央日报》接续在台湾发行五十余年,为国民党党营文化事业成员。在报禁开放前,《中央日报》销量很高。于1960年代至1980年代间,《中央日 报》与《中国时报》和《联合报》并称为“三大报”。

军统: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局或军统,实际创始人是戴笠,是中华民国国民政府的情报机关之一, 负责谍报、暗杀等工作。在1938年至1946年间隶属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1946年以后更名为国防部保密局,1949年迁台。关于军统的细节,后面多有涉及,本文在后面讨论。

1-4.阁楼(日内)

余则成听到军统特务四个字后,摘下了耳机,若有所思。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枪响,余则成急忙到窗前张望。

1-5.林怀复家(日内)

林怀复等人也听到了枪声,来到窗前张望。

1-6.大街上(日外)(主观)

几个人在惊慌地跑着。

1-7.阁楼(日内)

余则成从窗前思考着回到监听设备边,烦闷地拿起耳机接着听。

林怀复(OS):抗战胜利在即,国共关系处在一个十字路口,许多人面临新的抉择。

甲(OS):是呀,前不久我外甥在津浦战役中率部起义,投向了共产党。家人诧异,眼看就要过好日子了,为什么要投共呢?我说,越是这时候,越能看出人心的向背,过去的年轻人认为只要抗日,就是革命,而现在不一样了,抗战要胜利后,年轻人如何看待革命,就很难说了,国共之间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余则成听着深有感触。

这时,传来敲门声,余则成起身开门,门口是来接班的张名义。

余则成回身收拾自己的记录:你迟到了,幸亏吕队长没来查班……随后就是窟通一声,余则成回头看,张名义已经倒在门口,背后有中弹的痕迹和一片血迹。

余则成大惊,立即掏出手枪,上前张望门外,然后把张名义拖进来,关上门:张名义,出什么事了?张名义。

张名义奄奄一息:李海丰要叛逃

余则成:李海丰?什么人?

 

津浦战役,1945年10月至1946年1月,中国抗日战争胜利后,第二次国共内战全面爆发前,中共部队为控制华东津浦、陇 海、胶济三条铁路路段及沿线重要城市,与国军发生的局部冲突。津浦战役被看做是内战爆发的前奏。剧中这段对话发生在1945年3月,比历史事件早了7个月。

李海丰:原型应该是军统内部顶尖的电讯专家李开峰,1942年投靠日本人,导致上海军统系统几乎瘫痪。李开峰极其狡猾多疑,戴笠多次派最精干的队伍刺杀均未成功,不得已悬赏20万大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开峰后来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军统小人物刺 杀。不过当时军统内部电讯领域的灵魂人物并不是李开峰,而是魏大铭。剧本情节虽然与历史有一定出入但相似度很高。

1-8.戴笠办公室(日内)

戴笠震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李海丰,叛逃?

毛人凤恭敬地:戴局长,李海丰已经于昨天潜逃到南京,投靠了日伪。策反他的是《扫荡报》的日文翻译郭紫萍。

戴笠木然:蠢猪,日本人就要完蛋了,现在叛逃,死得会比何行健、陈明楚还难看。他的父母孩子老婆呢?

毛人凤:踪迹皆无,估计早就修好退路了,他是鸡鹅巷时期的老军统,对家规应该很清楚。

戴笠自言自语:这个李海丰,要坏大事。

1-9.走廊(日内)

余则成和吕宗方在椅子里等候。

吕宗方小声:总部电讯处有两个王牌人物,一个是姜毅英,军统唯一的女将军,最早破译日军袭击珍珠港密电的就是她,另一个就是这个李海丰,被称为军统“密码宝典”。

余则成:这种人叛逃对军统的威胁非同小可,戴老板会不会……

吕宗方打断:狗拿耗子,用得着你个小外勤瞎操这荒心吗?林怀复家监听到什么了吗?

余则成:都是牢骚话,说洛杉矶会议应该有共产党的代表参加,周恩来给王世杰写信谴责…科长,他们的话有的…我听着挺有道理的。

吕宗方抬头凝视余则成:他们都是危险分子。

余则成不说什么了。

这时毛人凤过来,吕宗方和余则成起身:毛主任。

毛人凤对余则成:你先进去。

1-10.戴笠办公室(日内)

余则成拘谨地:在下先听到了一声枪响,就一声,很近,从窗户往外看,也没看到什么。

戴笠闭目养神:他最后怎么说的?

余则成:就说李海丰通日本人,还要拉他一起叛逃,他没答应,就被人打了黑枪。我开始没听明白,我还问李海丰是谁,张名义说是电讯处的。

戴笠睁开眼睛,看着余则成:你不认识李海丰?

余则成:在下一直在二台尽职,来总部才半年,都是外勤任务,不认识他。

戴笠似乎对余则成满意:你什么时候进的军统?

余则成挺直身体:民国二十六年参加的上海青浦特训班。

戴笠:二十六年?还是特务处时期,有点资格了。

吕宗方面对戴笠:张名义的老婆说,李海丰曾经鼓动张名义跟他一起投靠日本人,张名义跟老婆商量后,决定不跟李海丰走。李海丰离开重庆时给了他三天时间,说如果想叛逃就跟一个什么人联系,如果不想叛逃也跟那个人联系,说明一下,那个人就不等他了。张名义已经死在医院了,我估计他是见了那个人,表明自己不愿意叛逃,所以就遭到暗杀。

戴笠:他为什么要鼓动这个张…

吕宗方:张名义,因为张名义是李海丰的内弟。

戴笠沉闷地:这个张……怎么不早说,该他死。

戴笠:浙江江山人,原名戴春风。他深信自己五行缺水,起名雨农,后改雨浓。戴笠是他报考黄埔军校时为了转运给自己起的另一个名字,也是借用下雨的意思。戴笠最终还是在一个下雨的夜晚死在南京附近的岱山,不知道这算不算宿命。戴笠早年不学无术,在上海股票交易所混日子,认识了戴季陶等上海名人,但并无卵用。他为人仗义,受青帮老大杜月笙赏识。戴笠在发小毛人凤的建议下报考黄埔军校没有考中,经杜月笙的递条子,考入黄埔六期。戴笠在杭州结识了黄埔一期的胡宗南,成为拜把子兄弟,胡为戴笠进入军界出力很多。蒋介石四一二清党以后,戴笠誓死追随,主动搜集各种情报给蒋,起初蒋不以为意,但戴笠坚持不懈,十分忠诚,戴笠逐渐得到信任重用。1932年蒋在军事委员下成立情报组,由戴笠负责,是戴笠情报生涯的起点。

毛人凤:戴笠的同乡、发小,毕业于复旦大学,考入黄埔四期,一生追随戴笠,深得戴笠信任。戴笠活着的时候是戴笠秘书,戴笠死后,毛人凤扳倒郑介民,担任军统局局长。赴台后因与蒋经国不合被闲置,1956年病逝。

姜毅英:实有其人,浙江江山人,戴笠同乡,军统少将。姜毅英在清华大学时与戴笠认识,后加入军统。戴笠时代军统核心层工作人员基本都是江山人,彼此用江山土话沟通,外人听不懂,日本人即便贞听到了谈话也听不懂。1956年军统第二任局长毛人凤去世后,姜毅英急流勇退,得以善终,看来民国第一位女将军并非完全靠侥幸。下图是姜毅英的孙女台湾艺人倪雅伦。

毛主任:戴笠在时,担任军统主任秘书,职位虽然不高,但实际上是军统的二把手,所以这个毛主任的称呼应该是来自这里。

剧中,戴笠一开始背对着余则成,边看文件问这句话。办公室收拾得一丝不苟,墙上挂着孙中山、蒋介石的画像。布景符合戴笠忠于领袖、勤勉工作的方式。演员对这个细节处理得比剧本更好。

戴笠这个角色塑造得十分成功。戴笠为人谨慎、细致,心机很深,市面上的书籍对他这方面的性格很多介 绍。在他和余则成的谈话中,从一开始背对着余,到后来的转身低头边看文件边对着余讲话,直到后来正视余则成说出:你有点资格了。把他谨慎、沉稳、老练、细致的个性以及内心对余则成态度的变化刻画得十分到位。戴笠讲话不急不躁,环环相扣,透露出强大的气场。

特务处时期:军统前身是1932年4月1日成立的力行社特务处。1937年3月蒋把党务调查处和力行社特务处合并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下设三个处:调查处、特务处、邮检处,局长是陈立夫,一处处长徐恩曾,二处戴笠,三处丁默邨。1938年一处升格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即中统。二处升格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即军统。三处撤销,丁默邨离职并投靠汪精卫。丁默邨后来与中统、军统势同水火,可能是这时候留下的矛盾。特务处是戴笠发迹的资本,对他意义非比寻常。

青浦特训班:1937年(民国26年)淞沪会战,戴笠特别行动队2万人参加了战斗,死伤过万,戴笠不忍大量的知识分子牺牲战场,为保留革命火种,就挑选400多人在青浦参加培训。这是戴笠办的第一个培训班,班主任是余乐醒,这就是青浦特训班。青浦班成为军统后来的骨干。戴笠说余则成有点资格了,不仅因为年头,也因为青浦班参加过淞沪会战,活下来的都不容易。后面戴笠到访天津站时说,青浦班都是勇士,主要源于这段历史。

戴笠在说到张名义的名字时忘了名字,顿了一下,戴老板日理万机,但毕竟不是神。演员这个细节处理得很好。

1-11.某礼堂后台(夜内)

台上是一些年轻人在排练,余则成提着饭盒寻找着来到后台。一个化了妆的女生经过:哎呀,余工程师,找左蓝老师吧。

余则成点头:她在吗?

女生开他玩笑:又来送饭,让我们嫉妒死了,我看看有我爱吃的吗?

余则成把饭盒藏到身后,认真地:我做的不多,就够她一个人吃的。

女生笑:看你吓的,你以为我真要吃呀。

余则成:真的不多,下次好吗,下次我多做点。

这时台上的音乐开始了。

1-12.舞台上(夜内)

一排青年人开始合唱《共青团之歌》,余则成在侧幕看着。

左蓝跟大家一起高唱:听到战斗的号角拔出军刀穿好军装拿起武器/亲爱的朋友们集合起来踏上征途/万众一心保卫国家/再见吧亲爱的妈妈/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再见吧妈妈/别难过或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左蓝唱得很投入,余则成欣赏地看着她。

1-13.礼堂后台(夜内)

左蓝匆匆下台,指挥学生准备下面的节目:南开学校的独唱准备了,艺专的伴奏呢?从那边上台。一抬头,她看见了余则成。

左蓝过来:不是说好排练完了我去找你吗?

余则成腼腆:有个好消息,想尽快告诉你。

左蓝:什么好消息?

余则成:我在磐溪租了个大一些的房子,想请你去看看,怎么布置。

左蓝笑:排练马上就完了,你再等一会,啊。左蓝去忙她的去了。

余则成甜蜜地看着她的背影。

1-14.后台一角落(夜内)

昏暗,还有个别人在收拾演出用具。简易的桌椅摆放在角落,余则成和左蓝边吃边说。

左蓝微笑着问余则成:好了,房子的事已经说得够多的了,说第二件事吧。

余则成笑:我们是不是该定一个日子,结婚的日子。

左蓝:狡猾。我一点头,你就省得求婚了。好,算你蒙混过关,日子你定。

余则成很高兴,他递上一个纸袋,左蓝打开看,是一条丝巾:哪来的?

余则成:一个朋友从莫斯科带来的。结婚,我想选在抗战胜利的日子,可以吗?估计今年内就能实现,说不定双十节前就能打败日本。

左蓝摆弄着丝巾:我觉得还能更快,柏林已经在盟国的刀尖上了,剩下个日本还有几天活头。则成,你说抗战胜利后,会天下太平吗?

余则成:会有点摩擦吧,共产党肯定要争取他们的利益,但总归是一家人的事,可以开会,可以商量。

左蓝:你觉得蒋介石愿意商量吗?在宪政实施促进会上他可是公开反对建立联合政府。

余则成谨慎地:声音小点,怎么能直接说委员长的名讳呢,这是重庆,到处都是军统的耳目。

左蓝:我不怕军统,军统就像老鼠,只会躲在角落里打黑枪。

余则成观望:不说这些吧,现在我就想一件事,买个什么样的结婚戒指才能配得上你。

左蓝看着自己的手:不求手上戴金,只求心中有人。

余则成把左蓝揽在了怀里。

共青团之歌:这首歌实际作于1947年,细节不必较真。在当时的国统区重庆能够唱苏联歌曲,大概是凸显当时团结一致抗战的氛围,也暗示左蓝的身份。

南开学校:这里指的应该是重庆南开中学,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在重庆创建的学校,是南开体系一部分。张伯苓非常有远见,在日本全面侵华之前就料到天津必定为为日本人占领,于是提前到重庆布局南开学校重庆分校,抗战期间成为西南地区重要的中学。作者作为天津人,强调一下南开故事,也是情理之中。

求婚:左蓝什么条件都不要,就同意结婚,两人感情深厚。

1-15.街上(日外)

余则成和另外两个特务在车里监视林怀复家。

看到林怀复和妻子出了门,余则成带者特务们下车。

1-16.林怀复家(日内)

一特务开打门,和另一特务们把一些油印的文件和手枪,日本军旗等藏在了一些角落里。

余则成在门口听风。

1-17.街道拐角(日外)

余则成和那两个特务过来,来到路边的汽车旁对车里的人:处长、科长都弄好了。

车里是吕宗方和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人。

年纪大一些的人开始布置:你带一组去车行埋伏,你带二组在车里等着,余则成你回阁楼,继续监听,如果听到了一个叫孟先生的人到了,你就打开阁楼的窗帘,我们就行动,明白吗?

余则成:明白。

吕宗方下车:处长,您先回吧。

处长的车离开了。吕宗方:都给我打起精神。分头准备去吧。

1-18.阁楼(日内)

余则成进了阁楼,拉上窗帘,他看到了等在外面的特务。

楼下,他看到林怀复和几个文人模样的人进来。

余则成带上耳机,听着林家的谈话。

1-19.林怀复家(日内)

林怀复带着人进来:坐吧,我去烧茶,今天是群英会,重庆的进步团体都会派代表来的。

他压低声音:曾家岩50号也派代表来。

1-20.阁楼(日内)

余则成边听边记录。这时他听到又有人进来了,大家在寒暄,介绍。这时,余则成竟然听到了这样的介绍:这位是中央公校的左蓝,外语很好,贾绪尔的《我看中国革命》一文就是她翻译的。

余则成一脸惊惧,下意识地摁住耳机。

接着他听到了左蓝的声音:你好,宋先生,延安那边还好吗?

宋先生:很好,你介绍过去的那几个进步学生都很优秀,能唱能跳,觉悟也高。

余则成听着有些发毛。这时又有人进来,余则成听到了林怀复的声音:哎呀,孟先生,您终于来了。

孟先生:对不起,迟到了一会,路上好象有尾巴,我绕了一大圈,左蓝,还好吗?

左蓝:我很好,孟先生你还好吧。

余则成立即摘下耳机,来到窗前,要打开窗帘,这时他犹豫了。耳机里传出电话铃声,余则成戴上耳机继续听。

林怀复接听电话的声音:对,这是林宅,你找哪位?

余则成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电话声音,但听不清楚。接着是林怀复:孟先生,找您的。

孟先生:找我的?没有人知道我在这呀。接着是孟先生的声音:喂,你是那位?

安静片刻。接着是孟先生的声音:快,马上离开,军统特务很快要到,从后门走,那边有个集市,大家尽快分散。接着是忙乱的声音。

左蓝:林老师,我留下来吧,如果特务来了,我可以帮您周旋。

林怀复:都走,谁也不用,我自己在家看书他们能怎么样我。你快走左蓝,快。

又是一片忙碌的声音,余则成思索,急忙到背阴的窗口看出去。

1-21.楼下(日外)

孟先生等人快速离开,左蓝在指挥大家离开的路线。

1-22.阁楼(日内)

余则成迅速到另外一个窗口,看着紧闭的窗帘,停顿片刻,他才打开窗帘。

1-23.楼下(日外)

几个特务从汽车里出来,快速上楼。

1-24.林先生家门口走廊(日内)

余则成持枪下来,在这里等着特务们,特务们赶到。

余则成小声地:吕科长呢?

吕宗方随后赶到:在这呢,那个孟先生到了吗?

余则成:在里面呢,我听见了。

吕宗方贴在林先生门上听着:怎么这么安静?

1-25.林怀复家(日内)

林怀复在听收音机,看着报纸。敲门声,林怀复起身开门,看见了吕宗方等人:找谁?

吕宗方蛮横地推开林怀复进来,看着空空的房子。

他显然很意外,抬头看了一眼余则成。

余则成假装茫然。

林怀复:无理,你们是什么人?我是陈布雷先生的朋友。

吕宗方恼怒地:是吗,彦及先生给您代好,给我搜。

特务们开始搜查。

余则成突然发现椅子背上搭着的左蓝的那条丝巾。他趁人不注意,迅速把它塞进自己的口袋。

这时,有特务喊叫:科长你看。

特务们陆续搜出了文件、手枪和日本国旗。

吕宗方看着桌上的这些罪证:有陈布雷先生的签名吗?汉奸。然后转身出门:带走。

林怀复笑:流氓行径。

余则成冲着林怀复大喊:少废话,走。

执行任务时吕宗方为什么让处长先回呢?

曾家岩50号:西安事变后,国共统一抗日,共产党可以公开活动。曾家岩50号是周恩来在重庆的驻地,也是中共在重庆的联络处,邻近公安局和戴笠住所。

能唱能跳,觉悟也高:和左蓝出场时的背景一致。

陈布雷:原名陈训恩,字彦及,笔名布雷,浙江宁波人,文笔极佳,国民党内大笔杆子,蒋介石众多文件均出自他手。1948年自杀, 一说看透国民党腐败无望,另一说自证清白。

1-26.某办公室(日内)

余则成、吕宗方等几个特务。

余则成:陆陆续续进来了四五个人,后来进来了一个电话,我听见有人叫孟先生,然后我去开窗帘,就这样,我也弄不明白,你们上来以后怎么人就都不见了。

吕宗方对一特务:去查电话。特务离开,吕宗方懊恼地思索:最后这个电话会是谁打的?

一特务:依我看,内部有奸细。

这时有人报告:毛局长到。

在处长的陪同下,毛人凤脸色铁青着出现:吕宗方,你这个蠢货,李海丰投日你没察觉,曾家岩50号的人在眼皮子底下集会你能让他跑掉。

吕宗方苦着脸:对不起,局座。

余则成同情地看着吕宗方:局座,今天科长的布置是很周密的,只是一个意外的电话。

毛人凤:什么电话?

吕宗方感激地看着余则成,然后对毛人凤:我们内部有奸细。

1-27.某处(日外)

吕宗方问余则成:那个电话你能听到内容吗?

余则成:听得到声音,听不清说话。

吕宗方盯着余则成:你撒谎了。

余则成有些慌张:我?撒谎?

吕宗方:对,你没有吗?

余则成:科长,八年前我只是个穷学生,您把我带进军统,指导我为抗日大业效忠,愚生心里始终奉您为船头夜灯,从不阳奉阴违。要说撒谎我对别人撒过,但对您从来没有过。

吕宗方老辣地:你是第一时间发出的信号吗?

余则成掩饰:开始我是听到林怀复叫孟先生,但我不能确定,想再听一会,更有把握,接着那个电话就进来了。

吕宗方凝视着:你同情中共?

余则成慌乱:没有。

吕宗方:张名义死前向我汇报过,说你篡改监听记录,林怀复一伙传递拥共传单的事,你在记录中删除了。

余则成解释:不是删除,是我觉得没有汉奸嫌疑,不重要,没有记下来,科长。

吕宗方:你是我带起来的,永远都是。我是想提醒你,别自作聪明。

余则成:我没有,我一直忠心耿耿心向党国……。

吕宗方挥了挥手,口气缓和下来:口号还是留到四一大会上喊吧。我问你,你跟那个左蓝是不是已经谈婚论嫁了?

余则成愣:您都知道?

吕宗方:别忘了参加青浦特训班的时候,你的登记表上怎么写的,你是有妻室的人。

余则成苦着脸:科长,那表是您亲手给我填写的,妻室的事都是假的,是随便写的,您最清楚啊。

吕宗方:那时侯是假的,现在就是真的了,梁处长已经询问我了。

余则成惊讶:询问什么?

吕宗方:家有妻室,结交露水红颜。

余则成:那不是什么露水红颜,我们真是……

这时一个特务跑来,在吕宗方耳边嘀咕几句,吕宗方紧张:戴老板?…然后点着余则成:莫把家法当儿戏。说完离开了。

 

给孟先生打电话的是谁?剧本没有言明,一种推断是吕宗方,因为电话只是几秒钟的事,其他人除了余则成都不会对行动时间把握得那么精准。吕问余是否听得到电话内容,表面上是询问,实际上试探自己身份是否暴露。

余则成编瞎话的水平挺高的,这是他活下来的重要原因。

1-28.餐馆(日内)

余则成独自坐着。

(旁白:抗战爆发那年,北平日军向宋哲元提出“哀的美敦书”的时候,余则成正在北平读书。满腔报国热情的他,当即就随二十八军上了战场。南苑一战,他目睹了佟麟阁阵亡。北平陷落后,他与流亡学生南下上海。那时吕宗方正奉戴笠的指示,从青年学生中发展特务,经过挑选他带领余则成进入了青浦特务训练班,参加了所谓“革命”。在填写入学登记表时,吕宗方自作主张,在婚姻一栏里给余则成写上了已婚,妻子余王氏,祖籍河北易县,跟余则成同乡,按照吕宗方的解释,这样写给人感觉稳定,容易得到上峰的信任。他没有想到,当时随手写下的那几个字,现在竟给他和左蓝的婚姻带来致命的麻烦。)

左蓝来了:怎么了,自寻烦恼还是忧国忧民呀?

余则成:没有,怎么这么高兴。

左蓝拿出一张《新华日报》:挣钱了,今天我付帐。

余则成看着报纸:我看中国之革命,你翻译的。

左蓝笑着点头。

余则成皱眉:翻译这样的东西,会进黑名单的。

左蓝:人家外国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为什么我们中国人还假装天真,真以为日本战败就是和平到来呀。

余则成爱怜地看着她:这些不是我们庶民百姓想的事,日本人完蛋了,革命就成功了,我们结婚生孩子过日子,将来谁知道什么样呀,国共谁当家还能不让我们生孩子呀。

左蓝:那也得想想孩子以后活在什么世道呀。美国已经攻占硫磺岛了,重庆现在在干什么,延安在干什么?

余则成担心地:你是同情共产党,还就是共产党。

左蓝笑:无党派人士,哎,你们电信行能弄到电台吗?

余则成惊:你要电台干什么?

1-29.戴笠办公室(日内)

戴笠对吕宗方:枪械、经费、由南京站提供,我已经布置好了,你需要做的就是把暗杀计划制定出来,要快,人力物力上还需要什么,只管说。

吕宗方立正:明天一早我就来向您汇报。

戴笠:晚了,明天一早是出发的时候,今天晚上我这里要忙通宵,你随时可以来。

吕宗方:明白,那我回去准备了。

关于余则成这段旁白剧中被剪掉了,交代余则成这段背景其实还是有必要的。不过从后面的剧情中通过只言片语补齐了这些信息。

左蓝笑:无党派人士,哎,你们电信行能弄到电台吗? 余则成惊:你要电台干什么?

这种对话风格在剧本中多次出现,这是留白的艺术,显得干净利落。

戴笠:晚了,明天一早是出发的时候,今天晚上我这里要忙通宵,你随时可以来。

细节处理到位,把戴笠做事雷厉风行的特点刻画得很好。

1-30.余则成简易的宿舍(夜内)

余则成进门,开灯,吕宗方的声音:缠绵完了?

余则成吓了一跳:科长。

吕宗方看着余则成。

余则成打量对方:有重要的事吧。

吕宗方冷着脸:马上收拾一下,明天一早离开重庆。

余则成意外:去哪?

吕宗方:别问了。

余则成:什么事?

吕宗方:秘密使命,明天路上给你说。

余则成:去多久?

吕宗方:不知道。

余则成犹豫:我可以跟左蓝说吗?

吕宗方:不可以。

余则成:可是,我们已经订婚了,日本战败后…就打算结婚。

吕宗方:战争还没有结束,你是党国的人,不是某个女人的。

余则成委屈:委员长、戴老板都心仪美眷,我怎么就不能。

吕宗方脸色一暗:满口胡言。等你当了委员长,当了军统局长之后,你也能。吕宗方起身:情报处问我,你是不是有亲共行为,你未婚妻是否有通共行为?

余则成紧张:没有,篡改窃听记录的话是张名义编造的。

吕宗方:你未婚妻在《新华日报》上的文章是编造的吗?听我一句,重庆现在是枪口,躲一躲不是坏事,特别是对你和她,明白吗?

余则成无言。

吕宗方:我马上去见戴老板,天亮出发。吕宗方走了。

余则成想了片刻,出门,但门口已经有特务守在那里了:天亮前你不能出去。

余则成回到房间,匆匆拿出纸笔写了起来:亲爱的蓝,事出突然,公司派我去昆明几日,也许还要更长,无暇话别。此刻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知道你跟一些中共人士过从甚密,这样不好,很危险!抗战即将胜利,每个活下来的人都有权利享受幸福,但首先要珍惜生命。我发誓,为了你,我会珍惜生命,决不会置身危局,也恳求你用美丽的生命等着我回来。

余则成把写好的信,夹在柔石的小说《二月》里,放在自己的枕头上。

 

这段画面颇有美剧的感觉。吕宗方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训练有素的军统特务宿舍,功力深厚。

篡改通话记录暴露了余则成的小聪明。在重要的职场上,看起来有可能利用的机会其实都有人关注、监控。即便没有实际监控,别人也都心知肚明,是职场上的一种默契。这种机会并不是真的机会,否则很容易贪小便宜吃大亏。篡改记录是一例,有些人报销费用、虚开票据等,都属于这类小聪明,得不偿失。

《二月》是左派刊物,作者因政治倾向被杀。余则成连这个敏感性都没有,说明当时还不成熟。

11-31.江船/火车(日外)

余则成和吕宗方。吕宗方:此去南京,只有一项任务,就是刺杀叛徒李海丰。

余则成吃惊:刺杀,怎么不派行动处的人?我从来没有执行过这样的任务,不怕失手吗?

吕宗方:李海丰在总部供职多年,没人晓得他认识多少人,也没人晓得他认识谁,不认识谁。你是不是在戴老板面前说过你不认识李海丰的话?

余则成:说过,就因为我不认识他,就派我去?

吕宗方:刺杀李海丰的行动由我负责,是我选的你,老板也点头了。

余则成:为什么?

吕宗方:因为你的未婚妻出现在林怀复家,她跟曾家岩50号的人关系不一般。要不是那天那个神秘的电话,你现在恐怕就要给她默哀了,晓得吗?你那天为什么迟迟不发送信号?那个孟先生已经进去五六分钟了,你为什么不发送信号?你不是没听清楚,是因为她。

余则成傻了。

吕宗方:你是在刀尖上耍小聪明,我为什么要拖你去南京?我是怕你的小命一夜间就呜呼了。她那美丽的生命也等不到你回来。

余则成意外。

吕宗方从口袋里掏出小说《二月》,抽出余则成的信:还教导她要珍惜生命,我看你白在军统混了八年,这种东西能留在房间里吗?

余则成恼羞成怒:你怎么能偷看我的信件。

吕宗方:嚣张什么?我不看就是情报处的人去看。

余则成无语。

吕宗方:栽培你八年,你们班的都有扛中校衔的了,为什么你还是个破上尉?

余则成:我的军衔是低了,但是我的抗战决心不比任何人低。

吕宗方:没时间听一个怨妇的解释,好,有决心就好,我们锄奸就是抗日,现在谈一下去南京后的任务。

余则成掏出小本子准备记录,吕宗方:别装模做样的,收起来,记在脑子里。

余则成显然很恼火,但还是从了。

吕宗方:我们是单线联系,没有中间关节,你的上级是我,我直接向戴老板汇报。你的行动代号是“蟹”,螃蟹的蟹。

余则成:我具体做什么?

吕宗方:记住,你叫劳文池,是当年汪精卫安插在军令部二厅碟参科的电讯主管,现在身份暴露了,不得已脱离重庆回南京。周佛海会安排你进入政保总署的电讯处,有机会接触李海丰。

余则成:是暗杀,还是有机会就杀?

吕宗方摇头:暗杀不是你的任务,你只管摸清李海丰的活动规律,执行的事我来安排。

余则成:周佛海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

吕宗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会照办的。

1-32.余则成宿舍(日外)

左蓝开门进来,看着整洁的房间。

一个人经过门口:哎,左小姐。

左蓝:安先生,你好,您知道则成去哪里了吗?

安先生:公司有公干,派他去兰州了?

左蓝:兰州?去多久?

安先生犹豫:这个…不晓得了。说完离去。

左蓝一脸诧异,她坐在床边。

(旁白:左蓝不知道余则成为什么突然离开,而且连个招呼都不打。当时地方军统的许多特工身份是保密的,一般不公开,另有其他的工职作为掩护,余则成的真实身份是军统总部四处电检科侦译股的外勤,但对外的身份则是国立重庆军工电讯商行的工程师,这是左蓝所知道的身份,对余则成的军统背景,她是一无所知。)

1-32A。江边(日外)

左蓝独自走着。(旁白到此。)

栽培你八年了,你们班都有抗中校衔的了:

暗指李涯,李涯从延安回到天津时就是中校,和余则成是同学。说明吕宗方一直在关注李涯,为后面李涯出场及被抓埋下伏笔。余则成以大学生身份加入军统,按照军统惯例,授衔起点就是上尉甚至少校,余则成八年了还是上尉,算是混得不好的。

吕宗方说没时间听一个怨妇的解释:
职场利弊得失,对当事人来说可能天大,但对其他人特别是领导而言却像一个怨妇的解释。这是对职场感受的真实刻画。作者功力深厚。

汪精卫:原名汪兆铭,留学过法国,后毕业于日本法政大学,在日本时加入同盟会,追随孙中山革命,后来担任孙中山的秘书,与胡汉民、廖仲恺并列孙中山手下三位干将。孙中山去世后以孙的继承人自居。汪精卫的经历如果做一个普通人,资历足以成就辉煌的一生,但作为政党的领导人,他性格多变,缺乏应有的定力。早期汪和胡汉民争夺党内领导权,蒋介石在日记中曾说,胡汉民个性也有矛盾,但一向如此,而汪精卫却总是变来变去。汪精卫因为这个性格丢分不少。蒋介石的资历远不能和汪精卫比,但汪最终还是输给了后者。也许是难以接受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人胜出,汪精卫最后投靠了日本,成为中国现代社会著名的大汉奸。汪早年资历耀眼,名声很胜,“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人少年得志很容易带来悲剧。汪精卫死于1944年,此时用汪精卫做幌子,死无对证。

南京政保总署:应该是汪伪政权的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保卫局,局长是万里浪。

周佛海:湖南人,留学于日本,后毕业于京都大学,中共一大代表。这个人是典型的墙头草。1924年国民党好的时候加入国民党,日本人来的时候投靠日本人做了汪伪政府的高官,抗战后期日本不行了又向国民党靠拢为军统做事,帮助军统在南京架设电 台。汪精卫死后,他做到汪伪政府的行政院长、上海市长。抗战胜利后,尽管自称抗战有功,但终因民愤太大,被判无期徒刑,死于狱中。

关于左蓝在余则成不辞而别后这段旁白,剧中也被剪掉了,原因可能同样是因为剪掉无伤大雅,但情节更加简练。普通人写作,生怕读者不懂,不厌其烦地说。写作、叙事,不要剥夺听众想象的空间。旁白中说,左蓝对余则成的军统背景一无所知,但后来军调期间邓铭将军询问余则成身份时,左蓝说,当时曾家岩想利用余则成身份把左蓝安插到军统四一图书馆,似乎和这个设定有矛盾。

1-33.城市空镜。

字幕,南京。1945年4月。

1-34.安静的街道(日外)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内是余则成和吕宗方。

吕宗方把一封信交给余则成:当面交给他。

余则成把信放进皮箱:这是什么?

吕宗方摘下自己的手表:不知道。如果我遇到意外,你拿着它去陕西会馆找帖老板。

余则成:陕西会馆,帖老板。找到后呢?

吕宗方看了一眼表,把表递给了余则成:找到后的事你就别管了。一会有辆车停在拐角,你就过去,什么也不要说,开前门上车。

余则成:上车后我应该怎么样?高兴,还是不高兴?

吕宗方:平静。

余则成:周佛海是我们的人吗?

吕宗方摇头:帮军统做事,就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汉奸现在是最愿意为党国效劳了。

余则成认可:日本人快完了。如果这次你不带我来南京,上面是不是会调查我。

吕宗方没有回答。

这时一辆高级轿车驶来,停在拐角处。

吕宗方:去吧,他来了。

余则成下车,最后又问:会调查我吗?

吕宗方:别想这些了,记住,一旦刺杀李海丰成功,整个军统局都会为你庆贺的。抗战快结束了,立大功的机会比美女还要少,去吧。

余则成微笑:谢谢。

余则成拎着一个小皮箱朝高级轿车走去。

吕宗方看着。

余则成来到轿车边,打开前门进去了。

高级轿车内。

司机用手枪指着余则成:把手举起来。

余则成照办,司机开始搜他的身,搜完之后指着皮箱:打开。

余则成打开皮箱,里面是整齐的衣服和那本《二月》,《二月》旁边放着一封信。

司机检查后回头对后坐的周佛海(48岁)点了点头。

周佛海示意开车。

 

汉奸现在最愿意为党国效劳了:

1945年日军溃败速度超过预期,国民党军队此时主要在大后方,为了抢夺日军退出在东部沿海地带形成的势力真空,国民党对5000人以上的伪军由国防委员会直接授予部队番号,5000人以下的,由军统代为授予二级编号,这期间发生了很多鱼龙混杂的事,很多日伪汉奸摇身一变成了国军。

吕宗方对余则成一开始非常严厉,不留情面,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属下,实则处处保护他。后来吕宗方因为掩护余则成被杀,这次道别实际上是他们最后的交流。从他交代的细节问题可以看出他可能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吕宗方在此时说了一句非常有人情味的玩笑话,是内心温度的真实流露,也是吕牺牲后激励余则成继续前行的精神力量,这个人有责任心、善良、智慧、勇敢,至此形象饱满。吕宗方牺牲后余则成去过吕家,留下钱,余则成知恩图报。

1-35.街道(日外)

行驶的车内,余则成静静地坐着。

周佛海看完信:懂日语吗?

余则成:不懂,如果周先生认为需要的话,日语我可以学。

周佛海:不用学,还是不懂好。

余则成:我们现在去哪里?

周佛海:有些人你必须要见,以后会怎么样,就看你自己了。

1-36.日式餐馆(夜内)

余则成、周佛海、李海丰、万里浪、日本人矢川等人,面对一桌日本料理。

周佛海介绍余则成:劳文池,汪先生在重庆时候的情报官,当年离开的匆忙就把劳先生埋在了重庆。

余则成向大家点头。

周佛海继续:这位是政保总暑的总监万里浪先生,这位是日本军总部的矢川少佐,这位是爱国反蒋义士李海丰先生,现在是政保总署电讯处处长。

余则成尊敬地向每一位点头:万前辈、矢川君、李处长将来承蒙指教。

周佛海对余则成:在南京情报界,这几位都是非常人士,为你接风,还是很给面子的。

余则成:晚辈确实受宠若惊。

大家的脸色并不友好,都是冷冷的。

万里浪问余则成:劳老弟去军令部二厅是谁提拔的?

余则成:在中央干校的时候,康泽跟蒋经国斗法,晚辈坚决跟蒋经国站在一边,离开干校的时候,蒋经国推荐我去的军令部。

矢川:李世群活着的时候,给你派过电台吧?

余则成看着矢川:派过,但我没有收到,联络员的江轮被杨森的20军征用,他在汉口把电台沉到江里了。

整个过程李海丰没说一句话,只是在喝闷酒。

万里浪对李海丰:别一个人喝闷酒,来,我敬老兄一杯。说着对余则成:以后你跟李先生听差,还不敬一杯。

余则成受宠若惊地端着酒:恳请李处长不吝栽培。

李海丰傲慢地:军令部在南京有秘密电台,你知道吗?

余则成:知道,有两部,但他们知道我来南京的消息,一定转移了。

李海丰:你怎么暴露的?

余则成:“梅机关”在大东书局的组织被破获,有人叛变,出卖了我。汪先生生前曾经嘱咐我,最危急的时候,就找他或者周先生,所以我就来南京了。

李海丰:军统那边熟悉吗?

余则成:不熟悉,熊长官跟戴笠水火不容。

李海丰看着余则成。

 

小特务劳文池由周佛海亲自来接,只有军统总部才能办到,这和前面戴笠对刺杀计划全力支持向呼应。

接待余则成这个饭局非常经典,双方看似随意的聊天,背后都有用意,余则成稍不疏忽就可能有性命之忧,是实打实的鸿门宴。

万里浪问余则成谁提拔他,余则成用康泽与蒋经国斗法应答。康泽是军统前身复兴社创始人之一,是军统系统资深人物。中央干校是指蒋在重庆成立的三民主义青年团培训学校,旨在为蒋经国培养亲信,也就是后来的太子系,时间是在1943年。康泽和小蒋为争夺三青团的领导权发生了很多矛盾,最后康泽败北。这种涉及最高层的矛盾大家都有所耳闻却无法核实。

日本人问余则成李士群是否给他派过电台。李士群早年加入中共,被派遣到苏联情报机关格鲁乌受训,回到上海后曾在中央特科工作,是专业特工人员。李后来叛变中共加入国民党,再后追随汪精卫成为汉奸,是汪伪政府特工总负责人,办公地址在上海极司非尔路76号,此后76号就成为汪伪特供机构的代号。因为与日本的矛盾1943年被日本人杀掉。矢川这话隐含一层意思:如果余是汪系统安插在军统内部的人,李士群作为最高负责人,肯定给他派过电台。如果派过,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消息?

李海丰问余则成是怎么暴露的,余用梅机关回答。抗战时期,日本情报机构特高课在中国成立了四大情报机构,分别叫梅兰竹菊机关,梅机关位于上海,是日本在中国最大的特务机构。

李海丰问余和军统熟吗,余用熊长官与戴笠水火不容做挡箭牌。熊长官是军令部二厅长官熊斌,国民党“政学系”的人物。政学系是国民党中知识分子为主形成的派系,领头人物是蒋介石在日本留学期间的把兄弟黄郛、张群等人,黄郛推荐了很多政、商、学界有影响力的人物,包括杨永泰等。政学系虽然不是一个正式组织,却深得蒋的器重,对党政影响很大。国民党想来门派林立,除了政学系,还有陈果夫陈立夫兄弟的CC系,把持党务,蒋介石嫡系的黄埔系主要控制军队。宋子文孔祥熙在财政领域,蒋经国培育的太子系,也都是重要力量。政学系瞧不起底层出身的黄埔系,自然也不会把军统放在眼里,军统也早在蓝衣社时期就想搞掉政学系。余再次用高层斗争做挡箭牌,让李海丰无从核实。

在剧中,余则成第一次恭恭敬敬地向李海丰敬酒,李海丰没有理会余则成,而是和身边的万里浪碰了一杯,然后才和余则成交谈。后来余则成再次敬酒,李海丰和余则成碰了一下杯。这个细节把李海丰谨慎、多疑、自负的性格刻画得真实,演员处理得比剧本要好。

1-37.电讯处办公室(日内)

一个中年人在给余则成介绍:凡是英文书写的就送到翻译二科,科长要在回执上签字。日语书写的送到一科,科长要在回执上签字。下班前统计回执数,核实后送到档案室,档案室主任要签字,不得过夜。

余则成听着,他看见李海丰从里屋出来,拎着包离开。

余则成来到窗前,看着楼下的李海丰上了汽车离开了。

余则成看表。

另一天,余则成(换服装)在忙碌地抄录文件,李海丰从里屋出来,把一个文件扔在余则成桌上,离开。

余则成看表。

余则成来到窗前,看着楼下的李海丰上了汽车离开了。

余则成看表。

1-38.街道(日外)

李海丰的汽车驶过,余则成开车跟了上去。

1-39.小洋楼(李海丰住处)(日外)

李海丰的车开来,停在院子门口。

余则成的车在远处停着。

车内,余则成看到李海丰进了小洋楼。

余则成看表,然后在一个小本子上写着什么。

小本子上,整整齐齐地都是些怪异的符号和数字。

1-40.电讯处办公室(日内)

余则成谨慎地拨打电话:喂,永安纱厂的股票还是延期交割吗?

1-41.小旅馆的前台(日内)

吕宗方:今天不延期,你想出手吗?

余则成:对,我知道很多套利的消息,我想越快越好。

吕宗方:好,我帮你交易,那就按喜乐会的老规矩办,5个点分红。

余则成看表:喜乐会的老规矩,5个点,就这样吧。说完他开始收拾自己的桌面。

1-42.街道(日外)

余则成走来,抬眼,看见不远处的“喜乐会浴池”。

余则成看表,差五分五点,他打开报纸看着。

这时突然传来枪声,余则成一惊,观察。

又是一声枪响,浴室的二楼一扇窗户玻璃被击碎,接着一个人从窗户里跳了出来,

余则成一惊,周围的路人开始乱跑。

跳窗出来的人是吕宗方,落地之后,他显然腿伤了,浴室里有人冲出门,被吕宗方开枪击倒,马路边突然冲出一个人,朝吕宗方开枪,吕宗方倒下前也开枪击中了那人左肩膀。

余则成朝吕宗方方向跑了几步,立即隐蔽墙角观察。

这时朝吕宗方开枪的人,抱着受伤的左肩膀向已经倒地的吕宗方连开几枪,然后就迅速跑开。

他是朝余则成这边跑来的,他们擦肩而过。

一些人朝两具尸体跑去,观看,余则成也快速过去。

吕宗方已经死去了。

余则成呆呆地看着,这时传来警笛声和叫喊声,余则成抬头看着周围。

1-43.街道(日外)

余则成匆匆走着,满脸悲伤。

1-44.政治保卫总署大门外(日外)

余则成有些紧张,深出一口气走了进去。

1-45.电讯处办公室门口(日内)

余则成进来,打量周围。

李海丰正在训斥着甲乙丙三人: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陈主席和影佐的意思。

甲:处长,我家老父老母要我来养呀,再说“清乡”的时候我是立过功的。

乙:我在河内救过汪主席的命呀。

这时,里屋电话响了,李海丰恼火地:你们都立过功,那就让丁默村和万里浪去吧。说着他回屋接电话去了。

余则成径直坐到自己的坐位上。

甲乙丙还在小声议论。

余则成观察周围。

这时李海丰突然从里屋出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快速地朝外面走去。

大家面面相觑。

甲乙互相看了一眼,甲:我去火车站接货,你跟我去吧。

乙:好好。二人离开。

余则成觉得有些怪。

丙急忙收拾东西:你值班吧,我去电话局。

这时电话响了,丙示意余则成接:如果找我,就说我去电话局了。

余则成只好接听:电讯处,哦,他去火车站了,他…余则成看着丙。

丙小声地:去电话局了。

余则成只好:他去电话局了,都是刚走,我?那那…好吧。

余则成放下电话问丙:怎么了?

丙:是不是处长的?

余则成点头:是。

丙:是不是去日军司令部?

余则成:不是,说是到楼上做个什么记录。

丙松了口气:哦。

余则成:你们都怎么了?

丙叹气:日本人在抓差,去东北,将来执行潜伏任务,大家都躲着呢,你也小心点吧。

陈主席和影佐:陈应该指陈公博,中共一大代表,后叛变中共,加入国民党,再后跟随汪精卫做了汉奸。影佐祯昭,二战时期日军中将,日本在汪伪政权情报实际负责人,前文中提到的梅机关的实际负责人。

救过汪主席的命:1939年军统在河内刺杀汪精卫被汪侥幸躲过。

去东北执行潜伏任务:潜伏这个词在剧中多次出现过,吕宗方本人是潜伏人员、余则成到南京、余则成回重庆、到天津、这里提到的去东北,以及后面李涯负责的黄雀行动,都是潜伏任务。潜伏这个词成为串联剧情的重要线索。在这一集里,后面的重量级人物马奎、李涯都有了线索。虽然潜伏是一个个相对独立的故事组成的,但由于这些线索的串联,使得情节不显得松散。作者写作手法真的很赞。

1-46.会议室(日内)

万里浪、李海丰在审问左肩受伤的马奎(就是击毙吕宗方的那个人。)

余则成作为记录员坐在马奎的侧后方。

李海丰在看吕宗方的照片:这个人叫吕宗方,我认识,军统行动处策反科科长。

马奎意外:对。

万里浪:谁让你杀他的?

马奎:我有我的上级。

万里浪:你们都是军统的,为什么自相残杀?

马奎的肩膀很疼,他忍着:军统在南京有个秘密策反据点,专门培训去延安执行特殊任务的人,两个月前,派去的九个人,很快就被延安破获了,抓了八个。上面很恼火,开始调查,昨天一个中共叛徒供出了他,上面决定锄掉他,就这样。

余则成惊呆了,他努力掩饰。

李海丰:吕宗方是中共的人?

马奎:这不稀奇,他这时候来南京,就是为了调查第二批秘密去延安的人。

万里浪:放屁,据我们所知,他还另有使命。

余则成低眼观察。

李海丰突然跳了起来,拔出手枪,上前顶在马奎的头:你他妈知不知道,他来南京是要杀我的。

马奎害怕:不,这些…我真的不知道。

李海丰一掌扇倒了马奎,还在咆哮:你们晚动手半个小时,我们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余则成有些紧张,不敢看。

马奎倒在地上:我们也想抓跟他接头的人,可是被他发现,他开枪就是为了救那个人。

余则成低头记录着,紧张。

大颗汗滴顺着他的额头在流。

李海丰审马奎这一段,演员发挥得十分精彩。李海丰没有像剧本这样一上来就表现得十分愤怒,作为军统资深特务,怎么可能如此没有城府。他走到马奎跟前,很平静地告诉马奎:他们是来杀我的,就像在讨论别人的事。客气地指着马奎的伤口问:这儿还疼吗?然后用手指戳入马奎伤口,然后情绪爆发,像疯了一样折磨马奎,整个脸都扭曲了,前后判若两人。这个细节把李海丰复杂扭曲的人格表现得淋漓尽致。

1-47.小旅馆房间夜内

余则成站在窗前。

(旁白:余则成一时不能相信吕宗方是中共的人。刺杀李海丰的行动已经暴露,失去了上级,他成了军统安插在南京的一颗死棋,也许只有戴笠知道“蟹”的存在,可谁又知道“蟹”是何许人呢?他现在可以悄然消失,跟左蓝去过他们希望的生活,只要离开重庆,那种生活就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他决定离开,悄悄回重庆,跟左蓝去过他想象中的生活。)

余则成开始迅速收拾行李。

1-47A。胡同(日外)

余则成提着行李,走了出来,经过。

1-47B。小旅馆(日外)-内

余则成走来,进入大门。

1-47C。旅馆房间(日内)

简陋的房间。阴暗、整洁。简单的行李和洗漱用品。

客房伙计带着余则成进来:这就是那位先生的房间,好多天没有来住了。

余则成给了伙计一点钱和吕宗方的照片: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

伙计接过钱,看了眼照片:就是这位先生。

余则成收起照片:有人来过这里吗?

伙计:有人来问过,老板怕惹麻烦,让我们就说没见过。

余则成:好,你先出去吧。伙计出去。

余则成看着吕宗方的行李,拎到床上,怀旧地看着,打开,里面是一些衣服,他打开衣服看下面,一些钱、怀表、药品等,还有一支手枪,手枪下面是一张照片,照片是一个合影,

那是一张吕宗方和五名青年学生的合影,里面有年轻的余则成和李涯。合影下面是“烧香晋佛,民国二十六年。于上海”的字样。

照片背面,一个红色的圆圈,重叠在李涯的头上。

余则成没有在意,把照片放进了口袋里。然后拿起那把枪端详着。

(旁白:真要做个逃兵吗?不行,老吕的枪似乎在向他传达一个使命,使他内心突然卷起一股急流,这急流让他血液沸腾,他迅速做出了一个大胆决定,要单枪匹马继续下去,锄掉李海丰。他很清楚,这个决定不是为军统,而是为吕宗方,为真心抗日的人。)

余则成毅然藏好枪,开门朝外面招了招手。

伙计进来。余则成关上门:可以帮我个忙吗?

伙计:您说?

余则成:我给你个地址,你把这些东西寄到那里去,可以吗?

伙计为难,余则成再次给钱。

伙计:好吧。

1-47D.余则成的小旅馆(夜内)

余则成在画着路线图,图上有路线、时间、李等字样,最后,他在路线的某处打了个X。

桌面上摆着枪、弹夹、镊子,带骷髅标记的药水凭、棉签。

余则成带着白手套,用镊子捏起一个子弹,用棉签蘸着药水瓶里的药水,然后轻轻涂在子弹上,轻吹。

子弹站立着放在桌子上,已经一排六个。

余则成看着子弹。

1-48.李海丰的洋楼(日外)

李海丰出门,正要上车。两个孩子追了出来,跟父亲告别。妻子站在门口,微笑着目送李海丰。

李海丰跟妻子打招呼。

1-49.僻静的公路(日外)

狭窄的路段,一个电线杆倒着马路中间,穿着背带工装、脸有污垢的余则成在用力搬着,好象要搬离公路。

李海丰的车过来,停下。一个警卫下车,过来帮忙一起搬。

李海丰在车里看着。

警卫对余则成:你他妈往哪推?往边上推。

余则成迅速出枪对准警卫就是一枪。

李海丰的司机急忙倒车,余则成快步追上,打死了司机。他打开车门,用枪对准了李海丰,他擦了把脸:让你死个明白。

李海丰异常镇静:你是“蟹”?

余则成:对。

李海丰:重庆的,还是延安的?

余则成:抗日的。说完扣动了扳机。

1-50.李海丰的洋楼(日外)

门口,李妻正在逗两个孩子玩耍,听到枪声她突然回首。同时,紧紧把两个孩子揽在了怀中。

女人绝望的双眼。

1-51.僻静的公路(日外)

余则成冷面地贴近眉心中弹的李海丰,听着他的鼻息,然后又是两枪,他看着,有些恶心,忍住,然后伸手摸着李海丰的脖颈。

余则成不知念叨着什么,盯着车里看,最后他把剩下的子弹又都打了出去,再仔细摸,确信已经死了,余则成疲惫地钻进路边树林。

1-52.小树林(日外)

余则成来到这里,开着停在这里的写着“政保”字样的轿车离开。

1-53.街道(日外)

余则成已经换了衣服,干净整洁,开着车。鸣着警报的车跟他擦肩而过。

1-54.政治保卫总暑大门口(日外)

余则成开车过来,停下。

门口有些乱,几辆车往外开。

万里浪的车也开进来,有记者上前采访,被万里浪大声训斥。

余则成看着。

1-55.电讯处办公室(日内)

空无一人。余则成进来,拿起抹布慢慢擦着自己的桌子。

这时,万里浪陪着矢川和几个日本宪兵径直进来,进了李海丰的办公室。

万里浪没有进去,余则成恭敬地:万长官。

万里浪:听说了吗?

余则成:什么?

万里浪转移话题:他们人呢?

余则成:出去了,在走廊里看见秦主任,情绪不好,没敢多问。

这时,日本兵跟着军官抱着几摞文件从李海丰屋里出来。

万里浪看了一眼没有理睬,继续问:李处长出事了,知道吗?

余则成摇头:不知道。

万里浪:军统的人把他杀了。

余则成大惊:杀了?

万里浪:你要多加小心,你们是叛徒。他们恨你们,超过恨我们。

余则成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1-56.小树林(日外)

这是余则成杀了李海丰后换车的地方。

特务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特务头目仔细检查,然后查看留下的带血的背带工装。

特务头目蹲下查看地上的轮胎痕迹:别克车,内部人干的。

小特务给轮胎痕迹拍照。

1-57.小旅馆房间(夜内)

余则成在听广播,一边在收拾行李。广播声很小:党国复兴在即,像李海丰这等叛逃者是自取诛灭,昨日,南京还在为李逆海丰吹嘘聒噪,今天他已命丧黄泉,这就是叛徒的下场,令国人振奋。今晨九时,国防部二厅长官郑介民将军特为下属官兵开课训导,为奋勇锄奸的死难者致敬,壮烈殉国者英名不朽。

余则成听到后来,满脸诧异,关上收音机,把桌上的那张合影放在箱子地下,关上箱子。

(旁白:现在可以走了,可以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对于所有人来说,余则成已经殉国了,只有左蓝除外,现在他们可以寻找自己的世外桃源去了。)

余则成提着行李要出门,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大汉,低声:余先生,请跟我走一趟,有人要见你。

余则成: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姓劳。

大汉微笑,出示了一个证件:我是军统南京站的,放心。

余则成拿过证件仔细看着,茫然地:去哪?

感到恶心是因为他负责电讯,没做过杀人这种事,在小树林中留下明显痕迹,说明他不懂暗杀。把所有子弹打出去,是军统训练有素。这和后面在天津站的表现前后一致。 

万里浪问:李处长出事时你在哪里?余则成很聪明,说不知道李处长什么时候出事,应该在上班路上。如果他不假思索回答,那就陷入了圈套。

1-58.某会所(夜外)

一辆汽车开来,余则成和大汉下车,大汉恭敬地示意他请进。

1-59.大房间内(夜内)

室内是一个居家模样的陈设。余则成进来,大汉退了出去。

陈站长和一个文人模样的中年人走过来。

陈高兴地:恭喜你呀,年轻人,我是军统南京站站长,虽然我比你官高三阶,但我必须向你表示敬意。说着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余则成一直警惕地观察左右,谦虚地:哦,您就是陈站长,久仰,承蒙高抬,在下不才。

陈介绍身边的人:这位是戴局长特使,叶子明,叶先生。

叶先生上来跟余则成握手:辛苦了,年轻人。

余则成意外:戴局长的…特使?

叶子明:委员长听到刺杀李海丰成功的消息连说了三个好,戴局长立即为你请了功。

余则成有些受宠若惊:分内的,为党国,为抗日,学生不惜生命。

叶子明:为表彰你孤身杀敌的壮举,政府特向你颁发三等云麾勋章一枚,受戴局长委托,我在此也转告你晋升少校的嘉奖,勋章、晋升令以及表彰仪式等你回重庆一并举行,这里毕竟是敌后。恭喜你余则成少校。

余则成收起恍惚,回以一个军礼:多谢局长栽培。

叶子明抚着余则成的肩膀:坐,坐,年轻有为呀。这时他看了南京站长一眼,站长离开。

二人落座。

叶子明: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说出来,说给我就等于说给戴局长。

余则成谨慎地:李海丰已经处决了,我是不是可以回重庆了?

叶子明笑:不,你还需要继续潜伏下去。

余则成迅速起身:是。

叶子明:坐坐。

余则成:有具体任务吗?

叶子明满意地看着余则成,思考片刻:有一项绝密任务,没人比你更胜任了。有一批重要战备物资,上个月从上海秘密运往重庆时,被日军发现,扣在了轮船局,我这次来南京就是为这事,需要跟日本人谈判,挽救这批重要物资。

余则成:需要我做什么?

叶子明:谈判的事我来进行,你负责我和重庆之间的电讯联络。

余则成:电台呢?

叶子明:就用你们电讯处的,一会送你回去的时候,接你来的人会把密码册给你。

余则成有些担心:用他们的电台,会不会出纰漏,最好找一家商台,那更安全。

叶子明声音很低:他们的是最安全的,如果你执行的过程中有人怀疑,你就说是丁默村跟重庆方面的商业情报往来。

余则成:丁默村知道了怎么办?

叶子明:他会说是的,这你就别担心了。

余则成点头。

叶子明:你还有什么要求?

余则成摇头:没有了,只是…有一事不明,想问一问。

叶子明:说吧。

余则成:我从广播里听到了,说刺杀李海丰的人已经殉国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子明:隔着千山万水,重庆的口舌还不是道听途说呀,他们可能把吕宗方的死,跟刺杀李海丰的事搞混了。

余则成:哦,是这样…接着他试探地:南京这边有人说,吕宗方是共党,这会是谣言吧?我跟他这么长时间,我怕…这是真的。

叶子明:那不是谣言,吕宗方就是中共的内鬼,两年前在西安被策反的。

余则成愣了。

叶子明:这种人必须彻底消除,对你来说也是警示,军统生有天眼,明察秋毫,背叛者都自认为聪明,可谁能逃脱制裁。叶子明低眼观察余则成。

余则成:明白了。

叶子明:不过你放心,你是在他死后锄掉李海丰的,没有人能抹杀这一丰功伟业。

余则成茫然:他果然是中共。

 

丁默邨,又名丁默村,1932年军委会成立调查局,共有三个处,一处负责人是徐恩曾,后来发展成为中统局,二处负责人为戴笠,后来发展成为军统局,丁任三处处长,负责调查通讯。丁的资历不浅,受戴笠排挤离开军统后,以破获军统上海支部作为投名状投靠了日本人,担任上海梅机关的主任。抗战后期丁担任汪伪政府浙江省政府主席,同时也帮助国民党做了一些事。前一段电视剧《叛逆者》军统上海区站长陈默群的遭遇、名字都有几分相似,不知是否巧合。丁默邨后来与中统、军统仇怨极深,谁能想到他当初曾经和中统、军统两位创始人共事?同事间的矛盾竟能变成如此深仇大恨。身边的仇怨有时候最难放下。

余则成是电讯专业,刺杀并非他所长。刺杀李海丰侥幸成功,没被抓实属万幸,戴笠、叶子明对此都心知肚明。如果重用,应该尽快将他调走。叶子明前来表面上给他荣誉,实际上让他继续在政保总署潜伏,为自己效力,这无疑是置他于死地。为国家效力牺牲尚有革命理想,但为了戴笠私人财富去牺牲,就是当炮灰。剧本中说促成余则成转变的是他对国民党失去信心,余则成对军统感到寒心恐怕是真的。个人在接受组织任务时,对自己真正意味着什么要保持清醒的判断力,不要给点甜头就把命都搭上了。

吕宗方果然是中共:真正的潜伏者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吕宗方做事严谨、细致,不愧是余则成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