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达夫是印度一家大企业集团的总裁,带着一个小团队到中国来谈一笔业务。两个机构熟识多年,但并没有业务往来,这次陪同他们只是略尽地主之谊。前期工作一直是亚达夫的手下负责。和大都数印度人给我的印象类似,亚达夫手下通过邮件给我的印象并不太好。邮件中也说过希望实地拜访一下客户,请求我们协助。这是商人该有的谨慎,也是人之常情,就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临行前亚达夫亲自发来一封邮件,说得很客气,讲清了诉求又不施加道德压力。在语气上,这封邮件要比他手下写得高明得多,我觉得。

我到机场迎接亚达夫一行,按照大多数习惯,我会接过重要客人、女人、老人的重行李,但亚达夫谢绝了,其他客人也没有用我帮忙,一路上自己拖着行李直到上车。

我们边走边聊,亚达夫说话声音很轻声却很清楚,这种不压迫别人的耳膜又不用费力倾听的尺度,让人感觉清风拂面。

婚礼

亚达夫曾经邀请我们参加他的婚礼,后来因为无可奈何的原因没有成行。晚上一起用餐,席间自然谈到了这个话题。亚达夫家在喜马拉雅山脚下的村庄,婚礼在那里举行。我们对印度村里举办的婚礼很感兴趣,亚达夫拿出手机给我们看照片和视频。新娘非常漂亮,我们询问她的职业,说是宝莱坞的明星。尽管只是在手机里看,也能感受到现场热闹华丽远胜央视春晚。那是一场有十多万人参加的婚礼,一共16天,其中前6天一直在准备各种食物。第7天是正式仪式,总统、副总统还有十多位部长都来了,6000多人负责安保,40家婚庆公司参与婚礼各种仪式,请来宝莱坞的导演做策划。亚达夫家后院的机场里准备了9架私人飞机接送要客。他说,很可惜你们没有来,如果来了我会派飞机把你们接到我的村里。印度结婚是不收礼的,这10多万人的吃住费用都由亚达夫埋单。

这土豪,我想。

细节

等级制度在印度还是有的,即使没有写进宪法,也早已写进人的心里。亚达夫的手下社会地位显然比他低了很多,因为凡是需要商议的事他的手下都建议我直接和亚达夫谈,从来没有破例。这个习惯我早就知道。但在陪同他们的几天里,亚达夫对待这几位年长的部下却非常体贴细致。每次上车亚达夫都会让手下先行,自己的行李基本上自己拿,喝水时总是先递给手下然后才自己喝。一起吃饭的时候,亚达夫对手下也照顾得很到位,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忽视。

在重庆磁器口老街的时候,一位印度客人像鬼一样消失了。说像鬼一样是因为四个中国人陪着他,就在一转眼的瞬间就消失在人海中,身法堪比刘谦。我们前后左右追出去近百米都不见人影。这时候亚达夫打通了这位客人的电话,又等了半小时才看到他匆匆回来。亚达夫笑着对他说:我需要给你找根绳子。

在Prada店购物后出门,亚达夫刚走到门口迎面走来三个重庆软妹,本来门是够宽的,但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关了一半,同时通过有些勉强,亚达夫退了回来,让三位软妹进来后重新走出去。

亚达夫说到家庭,他的愿望是:一个妻子,两个孩子,最好能有一个女儿。他说,家族的事业需要男孩子继承,但他和他的家族都偏爱女孩儿。亚达夫的姐姐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

亚达夫有吸烟的习惯,而且烟瘾还不小。陪他在外,他提的最多的要求就是给我几分钟吸烟时间。但在不能吸烟的场合,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有这个习惯。在机场和酒店,他总是站在垃圾桶附近吸烟,不会边走边吸。

亚达夫作为集团的最高领导,每周都要在印度三个不同城市的5处办公室之间奔波,这还不算他在十几个国家子公司的国际业务。会谈开始前我以为亚达夫主要的作用是代表公司做一下主题发言,其余的事由手下——我经历的绝大多数由高层出面的谈判都是这个路子。实际开始谈的时候,尽管手下也谈到了很多细节,亚达夫却是谈判主力,一边用计算器计反复计算价格,一边询问各种技术性问题,显然做了充分准备。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会以为他是一线经理,身边的两个人才是老板。谈到后来,亚达夫和手下悄悄商议了一下就拍板敲定了合同。整个过程细致、谨慎、果断,包括中方伙伴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回来的路上亚达夫和我谈到了他这次来的真实原因:今天这个业务是公司一直想做却一直没做到的业务,作为第一笔交易,需要他亲自决策,以后就不需要他亲自来了。

我送亚达夫到机场,临行前他说:我们在全世界有那么多同行,我们把合作作为共同的理想,但年年谈合作,年年是空谈,看不到真正的行动。希望从这次合作开始,我们能够做出务实合作的示范,哪怕少赚一些钱也要这么做。

三国时期,曹操统一北方后挥师南下,想一举平定天下,当他看到长江对岸的东吴在晚辈孙权的人才济济,将士用命,想到袁绍、刘表这些对手的后人,甚至自己的孩子在内,都一个不如一个,唯有孙权谦恭下士,知人善用,把父兄基业发扬光大,他不禁感慨:生子当如孙仲谋。

社会阶层的跃升,家住命运的改变,离不开几代人持续不断的努力,任何一个环节的松懈都是不行的。相比国内那些热衷于声色犬马,眼高手低的富二代、官二代、土豪二代,亚达夫谦逊勤奋,居高不傲,脚下有路,心中有梦,这才是一个家族的希望。